//在Aurora 演唱會遇見耶路撒冷//

一個身上穿著超過十種不同顏色的人在Aurora 台北的演場會跟我打招呼,脫下口罩😷,原來是Yoshi。

Yoshi 是我快15年前在耶路撒冷couch surfing沙發衝浪的接待主人,住在耶路撒冷的德國租界,走路跨過一個美麗的公園就可以到耶路撒冷的舊城區。

我記得那時是住棚節,為了紀念猶太人出埃及在沙漠遊浪40年還到不了流著奶與蜜的以色列(奇怪,地圖上明明沒有很遠啊),這個大節日家家戶戶都會搭建棚子。Yoshi的父母都是藝術家,住棚點綴得非常美麗。

那時候我才剛開始用搭便車跟沙發衝浪的方式旅行,渴望著遠方,跟自己說:「我不需要舒服。我需要上帝,需要詩,需要真正的危險,需要自由……」

但事實上,我才剛連滾帶爬的逃離日本的職場,雖然是個護照蓋滿章,每家航空公司都有VIP的卸任旅遊記者,背起背包,擁有自由了之後,頓時不知道自己真的想去哪裡,突然變成了一個不會旅行的人。

日本待久了,怎樣也甩不掉亞洲人的拘謹,不知所措的尷尬,深怕給人帶來麻煩小心奕奕。我心裡面,比上班的時候更迷惘,更不知所錯,最糟糕的是:「我發現自己壓根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?」

所有我以為的想要,都是身邊灌輸給我的,我看別人要,所以才覺得我也應該想要,一旦沒有了「別人」,我完全不知道自己真正想幹嘛?想去哪?

這時,我才發現:從來沒有人問過我。

Yoshi的媽媽問我:「Marina 妳好奇怪喔!我每次問妳什麼妳都說好,可是我都聽不懂妳說好,到底是要,還是不要。」

我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情,我想要什麼?我只是反射性的想做個「隨順、好相處、不添麻煩、不要太有主見的好人。」

但這裡可是以色列,與上帝爭論的民族,無視權威,無禮,不畏衝突,對什麼事情都意見一大堆的猶太國度。把兩個猶太人放在一起,就會有三個意見的國家。

我大概是到了以色列之後,人生才真正有人認真問我,妳是誰?妳喜歡什麼,不喜歡什麼?

也是因為這樣,我開始找到能夠跟我的靈魂對話的人,如實看見我的人們,以及無條件的接納與歸屬感。

Yoshi 是幫我打開耶路撒冷這個異世界的第一個引路人,人生際遇難料,他現在跟個台灣女生結婚,已經在台灣住了6年,中文已經比我的希伯來文還要好了!

我們聊起以前一起在耶路撒冷的朋友,住在女同志公社的Naomi去了柏林生活又回來了,還生了小孩,從猶太基本教義派超級封閉的家庭中出離的Yacob(我之後才慢慢理解那是多麼驚天動地的人生決定)好像還是在辦派對,Yoshi 的弟弟居然也跟一個台灣法國混血的女生結婚了,現在住在特拉維夫。

Yoshi 是耶路撒冷公車自殺炸彈客的生還者,我還記得他帶著我去到事發現場,地上還有個紀念碑。我常常覺得Yoshi (還有很多以色列人)的身體還是在那個「戰鬥或逃走」的緊繃狀態,或許這片土地如此的難,人們於是更深刻的活著。

他現在在Falafel King工作,真的是很適合他愛煮飯的個性,前幾年他的藝術家爸爸過世了。我記得他爸爸只有一隻手臂,因為某種神經受損導致他常常顏面抽蓄,記得他還養了奇怪的昆蟲。

那真是個不知道該怎麼說的家,美麗的耶路撒冷石砌成的房子,還是個古蹟,家門口會有旅行團跑來導遊解說的那種。堆滿了灰塵,有跳蚤的貓,掛滿了美麗的地毯,Yoshi 那時剛從韓國回來,做著奇怪的亞洲料理跟執行一種奇特的飲食法,真是瘋掉的廚房,美麗石頭屋內習來攘往怪異的人們,隨時都出現完全超出我當時腦容量的藝術對話。

最奇怪的是,他們完全把我當成耶路撒冷的人,好像我出生以來從來沒有離開,本來就應該在哪裡🧐

我跟Yoshi 坐在台北捷運內,看著他跟他台灣老婆,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耶路撒冷曾經的一切。

人生真是機遇難料,難料啊!

有圖為證,我當年也是個妹,好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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